歐尼與他的筆記本

衝突解決暨蘇美冷戰作戰方針 1-8

Nepollya 互攻 
本來是聖誕節的PWP賀文,現在應該是直接變成一個坑了。



1.

不該是這樣的。


伊利亞第二次在水裡被拿破崙撈起來,水洗去了總是被服貼梳好的軟捲髮上多餘的化學定型劑。不自然的香料味少了,河水冰涼潮濕的氣味混了進去。伊利亞撇頭吐了一地的水,美國人普魯士藍的眼睛眨了眨,嘴角泛起一抹笑。有點缺氧而暈昏的伊利亞有點分不清楚那是嘲諷還是什麼別的,拿破崙形狀姣好的嘴唇蠕動了下,而伊利亞在此刻暗自決定爛到連KGB都不屑招安的CIA特務若是膽敢諷刺他一句話,他就要揍斷他的鼻梁。


然而拿破崙只是確認把一肚子水都吐完的伊利亞沒事,並且說了句:「歡迎回到陸地,Peril。」便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他不該覺得拿破崙的唇很軟。



2.

我也很高興,夫人。

當然。比如星辰、比如…


伊利亞用了一個拿破崙聽不懂的俄語詞彙去形容目標人物的頭冠,他們的立場難得的反轉,由他來做偷東西的那個,而斯拉夫人去色誘——分散注意力,幫小偷爭取點時間。


拿破崙在踏入宴會之後他的視線就沒什麼辦法離開他的同事,他的西裝令人驚艷的好看,淺色絲綢的領巾恰到好處的點綴了所有,一條花紋複雜精緻的領帶高高的扣著領口,彷彿只要扯開就能嘗到蜜糖似的誘人。奶金色的短髮平整規矩的梳整,在暖金色的柔光中發散著香甜的氣息。


當然,拿破崙不可能真的認為KGB最好的特務除了揍人跟監視之外其他事情都不會比他更好。或許他還是震驚於伊利亞事實上對社交辭令的熟捻與容裝外貌的掌握,畢竟這個來自雪國的斯拉夫人是務實的社會主義者,他從不願意為自己做的更多。看著那位女士正在伊利亞的臂彎裡因他的讚美而笑個不停,想像著伊利亞說這些話時的俄語發音有多低沉黯啞,以至於拿破崙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直到伊利亞將他的目標帶離吵雜的宴會場,抽離於整個宴會裡的拿破崙才也放下掩飾用的酒杯,離開沒有伊利亞的宴會廳。


然而在他將那重要的技術資料偷到手,並按照原定計畫從門廊撤離。在經過了一大面鏡子的時候,拿破崙才有些錯愕的發現自己原來一直皺著眉頭。



3.

拿破崙就想不通為什麼有人偏要在聖誕節前弄出個世界末日。


坐在安全屋那張老舊沙發上的拿破崙有些疲倦的嘆了口氣,他可以確定在這次任務中中槍的蓋比在緊急處理過槍傷之後,只要傷口沒有感染應該就不會有事。盯著斑駁的天花板,拿破崙聽著蘇聯人在把蓋比移動到床上的摩擦聲。


「這麼冷正常嗎?」蓋比臉色蒼白、聲音虛弱,伊利亞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毯子把她包住。

「你流了很多血,需要休息。」伊利亞說。


伊利亞低沉溫潤的嗓音裹著蘇聯的口音,拿破崙呼出一口氣,在思慮空白的片刻回憶著伊利亞有沒有用這種方式——近乎寵溺的——和他說過話。好像沒有。在這棟房子都沉默著的片刻,他露骨的、飢渴的、狂妄的想像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緊接著一股尷尬的酸麻爬上他的皮膚,而後是一陣乾澀的空洞。該死的聖誕節和恐怖份子。


「我們會在這。」伊利亞用了德語,蓋比微弱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壁爐裡燃燒著的乾柴發出尖銳的爆破聲,蘇聯人沒有離開床邊的椅子,拿破崙也沒有移動。


聽見伊利亞在攜帶通訊器的另一頭爆出的喊叫,拿破崙在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情況下發動車子,開去接應可能陷入危險的兩個同事。蓋比緊按著的肩膀滲出怵目驚心的紅,伊利亞機敏冷靜的拿著槍準備為開車的拿破崙清理追兵。而他試圖在那慌亂撤退的片刻思考是不是他、還是他們哪裡又出錯了。拿破崙自認自己很少出錯,只是偶爾不太走運,而和他搭檔的蘇聯人更是出了名的橫衝直撞。但過了一、兩年的磨合之後,伊利亞已經不太會讓自己受傷,拿破崙也很少時候不走運。


在爆胎的車子終於還是開不動,而他們都得下車走路的時候。他想,他、他們應該都沒有出錯。只是蓋比沒有走運,所以受了傷。而他們都在這裡,沒人能再傷她一分一毫。



4.

這個任務並不是打從一開始就充滿古怪。一開始是偽裝,這件事通常都會是他或是伊利亞搭配蓋比。之後便是潛入,看是要調查、偷竊還是純粹找東西什麼的。威佛利說的很保守,拿破崙的理解是法西斯與英國境內的特定組織有聯繫。所以他們去了,也真的找到了什麼。接著第二次、第三次,同一個類似的情境,但他們不再有預期內的收穫。


拿破崙是個賊兼CIA特務,他相信KGB最好的特務也與他有相同的感覺,古怪。某種甩不開的泥淖感如影隨形,他們似乎正被某個看不清東西引導著,拿破崙覺得自己肯定在過去錯失得知某件關鍵事物的時機,導致他想不明白前因後果。


寂靜在這間安全屋裡蔓生,屋外的雪變得更大。消毒紗布、血與灰塵的氣味仍在他鼻尖繚繞不去,指尖還留著皮膚與半乾的血液相互沾黏的乾澀觸感。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眼睛的拿破崙睜開眼睛,伊利亞正在煮水,像是在確定煤氣沒問題似的。站在爐火前,伊利亞盯著應該看不見東西的窗子,隨意釘上的木板把方正的窗框切割成碎裂蒼白的矩形和三角形。


伊利亞寬闊的肩因低頭而拉聳著,如弓般的背脊延伸至窄緊的腰配上修長的腿。拿破崙在心中為自己的不合時宜向蓋比道歉,他有些肆無忌憚地欣賞起斯拉夫人極為好看的天然身形。雖然現在的他正透出如雪般冰冷、生人勿近的氣息。拿破崙又看了一會兒,確定伊利亞只是警戒著在想事情。


「她會沒事的。」他說。

「我知道。」伊利亞回答。



5. 

車子在距離安全屋剩下一小段距離時很不走運的爆胎了,伊利亞認為這種破爛運氣應該算在拿破崙的頭上。


他們在飄雪的路上移動,拿破崙用自己的外套掩住蓋比,而臉色蒼白的蓋比在伊利亞的肩上盡力保持清醒,途中不時用德語低喃著抱歉和我盡力了。伊利亞低聲安慰,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伊利亞相信自己從槍口救下了蓋比,本來可能會射穿她頭部的子彈打在了肩上。伊利亞當時在通訊器裡喊著東德女孩的名字衝向槍手,舉起自己握住槍的手將對方射殺。但那枚要致蓋比於死地的子彈仍然被擊發,東德女孩的身影向後倒去。那瞬間伊利亞大概有兩秒鐘的時間聽不見其他聲音,蓋比的身影和記憶中的拿破崙重合。


那次任務是蘇洛職業生涯中,極為少數的幾次、非常不走運的工作。他們先是錯過重要資料、後是身分曝光。在他們從安全屋轉移的那晚,從門口闖入的黑幫(他們甚至沒來得及找到一個職業殺手)幾顆乾脆直白的子彈幾乎讓他呼吸困難。伊利亞還記得當時拿破崙被擊中的表情是紮實的錯愕,在美國人跌躺在地上的同時,他已經從視線死角中衝出,折斷了開槍人的手。


彈頭的金屬粒掉落木質地面上發出清脆的悶響和那場記憶裡槍械落地、頭顱喀牆的悶響交疊。那段記憶在伊利亞瞬間炸開的憤怒中糊成一坨又一坨的鮮紅,成為拿破崙和他之間不願再談的回憶,狡猾的美國人。


凝視著拿破崙專注處理傷口的側臉,漂亮的眼睛在蒼白的光裡閃爍著剔透的藍,靈巧的手小心的為女士閉創,以至於他無暇顧及自己搭在額頭上垂落的一搓捲髮。血腥味在有些寒冷的空氣中逸散。伊利亞盡力壓住蓋比不讓她因疼痛而掙扎,並任由她因疼痛而毫無淑女形象嘶吼和詛咒他人。蓋比是堅強的女孩,伊利亞相信她會撐過去的。


拿破崙因雙手忙不過來而把剪刀啣在嘴裡,被天氣凍成淺色的唇輕易的就被弧度彎曲的把手撐變了形。伊利亞在這現實與回憶相互疊加的泥淖裡,掙扎的、椎心刺痛的發現自己想要吻他。



6.

在蓋比睡沉的時候,兩個特務把現在的狀況做了點整理。他們並不是很常能做到這件事,大多時候他們很難合作。拿破倫認為根據他熱愛戲弄蘇聯人的程度日益增長,以及蘇聯人對他有增無減的控制欲來看,這都會是個難以解決的長期問題。(拿破崙有在努力導正自己的行為)而威佛利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讓蓋比這樣一位新時代女性調節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成效很好,但在蓋比受傷並陷入昏睡的時候,前述的狀況將不再成立。


在伊利亞又一次抬起漂亮的藍眼睛、惡狠狠的瞪過來時,拿破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他媽的、太習慣了。理智回來的瞬間他有些挫折的倒回沙發上,並深刻的發覺這對他來說是個嚴重的大問題。


「你就是這樣,像個真正的+渾蛋+。明明可以把工作做得更好。」伊利亞握著拳,渾身的肌肉因為憤怒而有些緊繃,渾厚濃重的俄語口音轟得拿破崙耳根發癢,他渴望這個。難怪、難怪他搞不清楚這個任務古怪在哪。


「.....我很抱歉,Illya。」像是他從未如此挫敗過,在伊利亞已經準備好迎接下一個死皮賴臉的垃圾話時,拿破崙撒手一放扔下他全部的武器。伊利亞反而措手不及了起來。


他總是不明白拿破崙如此自我感覺良好的原因,他不明白是什麼驅使這個美國人像個討人厭的永動機,不斷將他的底線一點一點的往後敲打鞭撻。而他也像個以美國人的任性為燃料似的被精準啟動的憤怒機器,如他所願的憤怒氣惱、動手動腳。他也不得不承認拿破崙對在捉弄他和惹毛他之間限度的掌握恰到好處,他也已經幾乎習慣於這些,控制、忍耐、等待,他不覺得拿破崙是真心的道歉,但他挫敗的太誠懇,伊利亞是徹底被這樣的矛盾給混淆了。為什麼?他現在是在為了什麼而道歉?


「什麼?」

「我很抱歉。」



7.

某種破壞性的衝動在拿破崙的身體裡衝撞,他太熟悉這個了。他知道這是什麼,它無時無刻與伊利亞同時存在,而現在它異常清晰。這是坐在他面前、愛護並觀照他的每一位同事、善良、友好、英俊的斯拉夫人所帶來的挑戰。看著伊利亞如凍原一般的灰藍色眸子,即便這是挑戰,此時此刻的拿破崙懷疑自己從未贏過。


「我被分心了。」拿破崙說。

「的確,我應該要注意到。但是、但是Peril——我沒有,我分心了。」


拿破崙高速運轉的腦袋在此刻抽離了一部份。聽聽他說了什麼,活像咬到了舌頭。他失去一切能讓掩飾自己的詞彙和情境,並驚恐地發現自己長久以來在美好的斯拉夫人面前所建構的一切都被撞個粉碎。拿破崙看見了一道清晰的軌跡從那崩毀的屏障後浮現,將那些與伊利亞有關的所有事物串聯在一起。

「你被什麼分心了?」


盯著被擱置在陳舊桌面上的餐具,拿破崙聽見他的心臟正在劇烈的跳動。你被什麼分心了?呼之欲出的答案讓他本來帶著微溫的指尖冷了下來,拿破崙覺得自己的脊椎骨在打顫。此刻的他腦子裡塞滿了穿著剪裁貼身的深色訂製西裝,英俊的不可一世的伊利亞.庫里亞金。那些推積起、有意無意被無視的怪異與空洞此時如潮水般湧出。拿破崙蹙起眉頭,他被淹沒了,淹沒在名為伊利亞.庫里亞金的暖金裡,直至現在才極其狼狽的發覺。



8.

拿破崙像是被打碎了。


這讓伊利亞更加的不明白,拿破崙彷彿是現在才開始在內心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坐在沙發上卻又不像在那裡。他既猶豫又恐慌,眉頭深鎖著彷彿在思考著什麼。他的游刃有餘和自鳴得意不復存在,只剩彷彿即將落荒而逃的狼狽。伊利亞確信拿破崙會逃開,他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就在伊利亞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皺著眉頭的拿破崙一雙普魯士藍的眼睛,硬生生的落在自己身上,代替了他向來妙語生花的嘴。


你被什麼分心了?


他們四目相交的瞬間,伊利亞困惑難當。他希望拿破崙說些什麼,但是他什麼也沒說。但拿破崙的注視太過赤裸,他從未如此。而伊利亞試圖在這沉默的對視中尋找答案,直到一股電流打中了他。


伊利亞的心臟瞬間就被恐懼擄獲,胃也泛起一陣酸澀。始終掩藏著自己的伊利亞對此感到難以置信,他惶恐的同時,一股尖銳的狂喜無法忽視的掃過他的每一根神經。不、不!他和自己拉鋸著,這不對、這會把一切都搞砸!


這便是伊利亞的恐懼,而這也是他的盔甲。他順其自然地將自己掩藏在輕易被挑起的氣惱與憤怒中,在粗魯的情緒裡遮掩自己對拿破崙的慾望與愛妄。他是如此害怕失去一切所以忍耐著,並貪心的想要保有全部。所以他偏執、渴望掌控。


伊利亞扭過頭切斷了拿破崙對他的注視,他因恐懼和懊悔而渾身緊繃。他站起身,可憐的椅子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在出聲發問搞清楚狀況和落荒而逃之間,他選擇了落荒而逃。


-TBC-

评论
热度(26)